论埃及电影基特卡对小说苍鹭的叙事改写与创新(2)
“意料之外”是指作为电影主角的谢赫·胡斯尼在小说原著中只不过是小说的散点透视群像之一,他的故事在原著中仅占11.8%(共20页),他既不承担推进小说故事情节的任务,也没有完整的人物背景,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的失明是先天性的还是后天所造成的。
而在“情理之中”的是,首先,谢赫·胡斯尼完全颠覆了以往文学作品中盲人群体的弱势形象。小说中的谢赫·胡斯尼被称为“盲人猎手”,他在印巴巴街区行走自如,不仅不需要使用盲杖,还能准确地通过气味判断出经过他身边的人物的身份。此外,他与其他盲人结交,让他们相信自己是一个健全人,骗取他们的信任,再伺机从他们手中骗取钱财。而在电影《基特卡》中,导演阿卜杜·赛义德虽然删除了他行骗的情节,但很好地保留了他识路辨人的特殊能力,还在电影中加入了他带领另一位盲人去电影院观影并胡乱为其讲解电影画面的情节。这样的处理,不仅在电影的一开始就用一种颠覆观众以往认知的盲人形象引起观众的注意力和好奇心,还用一种生动、幽默的方式快速地建立起了谢赫·胡斯尼乐观、机敏的人物形象,从而让一个立体的、活灵活现的底层小人物迅速走到观众面前。
其次,谢赫·胡斯尼的“盲人”身份以及他对残疾命运的抗争更符合电影所处时代的需求。小说中的谢赫·胡斯尼从不承认自己的“残疾”,他因骑自行车而掉入尼罗河中,被救起后不久,他又尝试去骑摩托车,最后还带领另一位盲人去尼罗河乘船。在遇到别人因为他的生理缺陷而嘲笑他时,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方式采取报复。而在电影《基特卡》中,导演阿卜杜·赛义德将谢赫·胡斯尼的坚持,以及面对命运不服输的乐观发挥到了极致,他将“骑摩托”设计为谢赫·胡斯尼最深的执念,也是他对命运进行抗争的一种隐喻。当有人劝他承认自己是瞎子的事实时,他大声地说:“我是瞎子?!我无论是在光明中还是在黑暗里都比你看得更清楚!”而影片中他骑着蓝色小摩托车在基特卡广场飞驰而过的场景,也成为了埃及电影史上的经典画面。而电影上映时的埃及,在经历了多次城市暴动之后,正在穆巴拉克总统的领导下着力稳定国内局势,发展民族经济。在这一发展的形势下,谢赫·胡斯尼在面对困境时乐观和抗争的精神,正是当时的埃及人民所迫切需要的。
再次,“由于表现媒介、方式和受众的不同,决定了小说与电影中的故事具有不同的美学品格,电影通过画面显示故事,直接作用于观众的视觉感官,所以更注重故事的感性化、通俗化、动作性、画面感。”[5]69而相比起小说其他主要角色,发生在盲人谢赫·胡斯尼身上的故事——骑自行车、骑摩托车、落水等情节更具有戏剧性,更能在视觉和听觉上抓住观众的注意力。同时,导演阿卜杜·赛义德在改编时,也将分布在其他角色身上的重要情节安排到了谢赫·胡斯尼身上,如:让他撞破大麻贩子哈拉姆与哈桑妻子的偷情、让他陪同苏莱曼去寻找离家出走的妻子,以及在影片最后让他无意中通过麦克风说出所有印巴巴街区人们难以启齿的秘密……由此一来,影片中所有人物的命运也几乎都和他联系到了一起,故事情节也得以根据直线式情节结构串联起来,从而使电影叙事更加真实、完整,情节设计更加紧凑、富有层次感。
三、主题的转换
首先,电影对主角谢赫·胡斯尼的个人形象进行了重塑与美化。在小说原著中,谢赫·胡斯尼并不是约瑟夫的父亲,他在母亲和妻子去世之后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他是被欺凌的残疾人,是专门诈骗盲人的骗子,吸食大麻,也会偷盗邻居的鸡蛋。同时,小说中的谢赫·胡斯尼单纯地为了购买大麻而卖掉了父亲建的房子,从而使得整个街区陷入风波。但在电影中,导演阿卜杜·赛义德删除了他的诈骗和偷盗行为,重新为他安排了“约瑟夫的父亲”这一身份,并且将小说中法鲁克的母亲一角改编为了他的母亲,使他成为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父亲。此外,还对他吸食大麻并且卖房买大麻一事进行了补充,解释为他是为了逃避妻子去世之后无法承受的孤独感转而寻求大麻的刺激和麻痹,而在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毁掉儿子出国的希望时,他厚着脸皮去找大麻贩子借款,同时又利用计谋让新的房屋买家对他的搬迁进行补偿,以此凑够送约瑟夫出国的花费。这样的改编,让谢赫·胡斯尼的人物形象从一个油滑却又可怜的骗子,转型成为了一个有性格缺陷但聪明机智且深爱着自己家人的底层人民,从而使他的人物性格相比于神秘的“盲人猎手”更符合生活逻辑,也比小说原文增添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和温暖,从观众的心理需求与反应的角度来看,这一角色的转变,也更能引发观众的理解和共情。同时,在他与约瑟夫的互动中所体现出来的父爱,也让他的形象更加丰满、立体、真实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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